想到這裏，她心裏又是一悸，以前她聽老頭說過，千年前荒古戰場，死了好多人，每一個都可以稱得上是英豪，也是那一戰以慘敗告終，而後這地方就真正的成為了鬼地方。膽子再大的人都不敢在這裏過夜，更何況，能看見一些常人看不見的東西了。

”陳流？陳流？“錦明裳忍不住就要呼喚他。

那小少年勉強笑了笑，”原來這一世，你叫做陳流。“

陳流有了一瞬沈默，”你猜我在伏魔塔看見了誰？“

“誰！”

錦明裳身子一震，到了此時，她是真的相信，陳流是在與那荒古戰場存留的英魂對話，這個念頭在她的腦海裏繞了一圈，終於不再動彈，而是格外乖巧的被陳流抱在懷裏，呼吸之間，盡是這男子身上的桃花香。

”人魚、逡鴉、少窺、孟婆，還有承方。“

小少年身形踉蹌，險些拿不穩手上兵戈，”你說什麽？人魚，你說她還活著？“

陳流搖搖頭，”他們失去了肉身，只是以游魂的方式與伏魔塔共存亡。抱歉，現在的我還救不了他們。“

”不，不怪你，這一切都是因果所致。更何況，你不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麼？“小少年慘白的面色看起來惹人憐惜，”這就是她嗎？“

陳流微微一笑，”十七年了他都不肯承認她是她，但是我相信，她就是我要找的人。“

小少年望著錦明裳，半晌終是浮起一絲失望，”若真是她，那這變化還真大。他既然不肯承認，你又能做什麽呢？“

明裳感受到向自己投來的視線，頭顱上揚，哪怕她看不見陳流，可還是能夠接收到他眼神裏的，眷戀。

因為這眷戀，一時竟莫名的想哭。活活像是所有人都放棄了她，只有他一個人還在固執堅持。

對於她這奇怪的反應，明裳只有一個感想，真是活見鬼了！

”最起碼，站在這裏，抱著她的，只能是我。“

直白的話聽的某人臉頰微紅，像只可愛的蘋果。

小少年不置可否，看著錦明裳的模樣，終是道，”要不要，讓我看一看，雖說我現在元氣大傷，但是我還能........“

”住口！你忘了自己為何落得如此下場嗎！當年是我看顧不周，害你只能在此受苦，同樣的錯誤，難道你還想讓我再犯一次！“他的口吻極重，聲色俱厲，撕破所有溫和。

小少年以前顯然是沒少被教訓，此刻只是靦腆的摸摸頭，精致的眸子微微的有些濕潤。”我錯了，你不要生氣好不好？“

陳流頓時有些有氣無力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，他還能說什麽？

匹夫無罪懷璧其罪。若非九兒有著追本溯源的奇能，又怎會被害的死在下界？

小九兒沈默站定。當年他只有九百歲，若按下界凡人的壽數算起，才剛剛滿月。不想在那時，就有人想著讓他死。想到這些，他整個靈魂都是戰栗的，他永遠忘不了那一天。

他被貶下界，成為下界魏國的太子，荒古戰場上，有誰能夠想到，下界的一場戰亂只是源於上界的錯亂陰謀？

他的肢體被瓜分，他的器官被雪藏，他周身的血液流幹在這片土地，他所有的眷戀都死在了那場驚天的戰亂裏。

他原本是不死的，而今卻是永遠的成為了魂魄。執兵戈，堆白骨，成為黑暗走廊裏的怨將。因為怨恨，而不得不被禁錮在這方土地。

”你們......為何會在這裏？“

”來找一位瓜皮帽少年。“

錦明裳耳朵支楞著，”對，你見過一位頭戴瓜皮帽面相純良的少年嗎？“

小九兒莫名的被人搭了訕，微微的臉紅起來，摸摸自己的後腦勺，一副‘雖然我知道但我就是不告訴你的表情’。

陳流被她二人逗笑，心底的悲傷這才慢慢消散。”小九兒，我會救你出來，只是，不是現在。“

小九兒笑了笑，笑容依舊慘白，但在那雙眼睛裏，卻是讓人看到了期待。陳流認真的將這雙充滿期待的眼睛記在心裏，這才重新擡頭打量這一方天地。

很難想象，曾幾何時那個最喜潔凈，但是一雙手就引來無數人神往的小少年，在這滿是骯臟與黑暗的地方，一等就是千年。

而他陳流，是何等幸運，又是何等的愧疚。他突然覺得胸腔之中沈悶的厲害，若是不走，那股沈悶會將他撕裂。他救不了身邊的人，這痛苦讓他無法久留。

小九兒面色威嚴，手裏的兵戈被高高舉起，一道古怪的言語從嘴裏吐露。聽起來像是在以君王的姿態喊著放行。

只是一瞬間，錦明裳便感覺周遭的空氣好了許多，先前聞到的屍臭味像是一場噩夢迅速離去。陳流陪在她的身邊，溫和道，“我們走吧。”

錦明裳一下子歡快起來，“餵，快告訴我，你是怎麽和那人交流的？陳流，啞巴了？說話呀！不說話，好，有本事你憋著！”

小九兒望著二人越行越遠，廢了好大的勇氣這才放棄看一看那女人的過去。目光從錦明裳轉移到那個俊秀儒雅的男子，聲音比之前更多了幾分孺慕。“大哥.......”

“什麽？天目？！你竟然開了天目！不行！我要拜你為師！餵餵餵！不要不理人嘛！我錯了好不好，我們義結金蘭好不好？！”

忍無可忍的陳流終於從聒噪聲中醒轉過來，眼神銳利，“好吧，請你安靜點。”

“.........”幾個意思呀！嫌我吵呀！錦明裳忍了又忍，這才閉上嘴，心底卻是有了幾分小得意，瞧吧，天目，本姑娘也要學開天目啦！

風穿過黑暗走廊，像是有人無聲哭泣。千年前的荒古戰場，小九兒身形挺拔，面容尚且稚嫩，他被人稱作怨將，萬千白骨裏最有威望的頭領。

此刻他望著遠方，一心一意的希望那人就是她。只因為，這是一場豪賭，若大哥賭輸了，這一世，恐怕再也不會有盼頭了。

既是豪賭，又輸不起，於是，就只能付諸更多的努力，來換回上天的垂憐。小九兒一聲嘆息，白骨成堆，扭頭看去，塵埃落定，一切像是沒有發生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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